耕種自己的田地

11月 08, 2019

「耕種自己田地的，必得飽食。」（箴28:19）

自幼即因祖母的緣故，使我從信仰產生力量，在小學畢業之前學會了父親的一項「深拉筒連續沖模技術」及其相關自動化機器。小學畢業幾個月後，我帶著兩個幼弟到高雄尋找加工出口區—因為聽說：「有美國人會買我只會做的精細『哈多瑁端子』---」不幸的是，父親大過年回台南探望病中的祖母竟被惡意逮捕關進了新生街，祖母也遭警察打斷纏足的小腳，我只得走進青年路的國民市場，走向我一向看不起的鴨肉攤陳老板---

我說：「喂，我幫你做那一台注水幫浦，你給我『一百元』----」

陳聽見父親被抓走，他的表情相當複雜，先抓抓頭，然後掏出一百元給我。

拿著錢，先趕緊去張羅弟弟的吃飯，接著騎車到公園路去買一具中古的「揹式農藥唧筒」回來修改。當天晚上，我在密室教陳老板使用「注水幫浦」時，他看見針頭插入皮下，鴨屍瞬間鼓脹起來，經熱水燙過，乾扁的鴨屍變得晶瑩剔透宛若睡美人，興奮到抽筋----

由於找不著加工出口區，我從此每天凌晨兩點即起，去幫陳老板美化鴨屍，因此賺得比一般工人多幾十倍的工價，維持一家九口活下去。

事實是，陳老板騙我們搬到高雄，說：「高雄有美國人會買你們的精密零件---」我們向表舅借的三萬元全都落到他的口袋裡；為了養活家人，我與魔共舞，向陳要了一百元，還幫助他在國民市場大發利市。倒是陳某，三番兩次地向我提醒：「你看，跟著我有錢賺吧！你就不要再守著你老爸的那些破銅爛鐵了吧！」

不過，忙到中午收攤後，我還是拿起工具，勤練從父親身上習來的一招半式—練到十分鐘之內可以將整部自動化機器拆解，再花二十分鐘將其組合，使「深拉筒連續沖模」能在其中製造出一粒粒精細的「哈多瑁」（ハトメ）。

一有機會，我就騎著腳踏車，到五金行買個小銼刀或鑽頭的，同時從口袋中拿出大人的手都拿不住的「小哈多瑁」，告訴老板說：「我姓郭，我住在國民市場後面，是做這個的---」每個人總是異口同聲地回應道：「哇，怎麼這麼小！」

1966年的端午節，我幫陳老板美化了一千隻鴨屍，陳某之妻竟為小事與我起爭執；此時，我已獲的父親之許可：「可以搬回台南！」於是找了部卡車，把我這八個月來在高雄製作出來的機器與模具搬上車，陳某聞訊趕來，一個大男人居然語帶哽咽地求我留下來，我回了他一句：「我還是認為我爸爸的破銅爛鐵有出脫！」頭也不回地奔返台南。

接下來的幾個月，相當艱辛；我仍然每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可是依然入不敷出。不過，我已經建立起一群代工廠商—利昌的鋼板、金泉成的銅板、阿義的刨床、阿清的車床等等----。直到1966年11月的今天，我正打開崇安街69號的木門，一個巨大的身影堵在門口。

有一個美國人帶著翻譯出現在我面前，拿出一張紙叫道：「愛列多、愛列多！」問我會不會做？最湊巧的是：「我就是會做！」叫他們後天來拿樣品。管它叫「哈多瑁」或「愛列多」，只要能賺錢養活一家人，我24小時不眠不休都會把它做出來。

美國人真的在後天再來，他看見樣品，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如此，一來一往，我的產品終於通過這家美商全球電子公司的嚴格要求，獲得了第一張十萬元的訂單。

從此，機器再也無法停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