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民市場談責任與使命

/郭立昌
承蒙天賜下一道光芒,射入內人丁玲虹的身心靈裡,使她破繭而出,終於想通,回到家鄉高雄深耕,期能完成「富裕台灣計畫」的最後一哩路;爰此,我無意間回到了闊別52年的高雄市青年路「國民市場」,驀地少年時為維繫一家人活下去而承擔的「責任(Responsibility)」有如電影倒敘一般,瞬間掠過腦際。
筆者曾經立誓:「絕對不會像祖父郭標那樣為拒載慰安婦而遭奴婢夥同日本人來抄家,更不會像父親郭坤成那樣為救匪諜而毀掉一切!」可是,我卻有一個高度使命感的妻子丁玲虹她把「責任」昇華為「使命(Mission)」,還會預知台灣未來的困境,所以發明了高複合度的創新商業系統,期望未雨綢繆,不只避免台灣真的沉淪,反而能運用她的發明使台灣成為全球最富裕的國家,成為新世代的領航員。內人丁玲虹所思所為全部都對!惟僅忽略了「邪惡的傢伙(evildoers)這些被他國政經領袖定義為「the Entities of Corruption(貪腐集團)」,搖著愛台灣的大旗,卻毒招盡出,全力傷害「富裕台灣計畫」的推動者及其支持者。
長達十幾年,丁玲虹居然被困在一個稱為「落教狼」的族群裡,不只被肆虐至極,如今上網更還看得見「evildoers」利用她,並把她當時幾乎視力將近盲人的照片PO出來;不過,天公總是疼憨人的,光照之後的玲虹突然回復了原本榮美的形象,連我這樣重視科學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丁玲虹終於脫離邪惡的落教狼群,深入探討「善惡與社會興衰的關聯性」之後,決定回高雄深耕,把飽受貪腐集團蹂躪踐踏的根種回故鄉的土壤裡。
在忙碌的行程之中,趁著晚上比較涼爽的時刻,走走聊聊,居然走到了青年路,抬頭一看「國民市場」四個大字就鑲在壁上;民國54(1965)因為白色恐怖罩頂,為躲避追殺,父親漏夜從台南市北區崇安街45號出走,說要到高雄尋找新天地,立昌則帶著兩個幼弟小肥6歲、小泰3歲,緊隨其後趕到高雄。
那一年在高雄的日子,幾乎都每天看不見父親現在的醫學名稱叫「憂鬱症」,我只好在國民市場後面租了個很小間的房子不過有2層樓,安頓好兩個幼弟,每晨兩點就到市場入口左邊的鴨肉攤幫陳老板殺鴨,並且去公園路買了一台噴農藥用的唧筒幫他改裝成注水器,用以美化鴨屍及增重;因此,我可以賺得比拔鴨毛工人多幾十倍的工錢,不僅把小肥和小泰照顧得白白胖胖的、偶爾還帶他們到附近的聲都戲院看電影,更能供應台南另外六個家人生活所需。
每天中午收攤後,我總會杓一桶浮在燙過鴨屍的熱水上的油帶回去小房子,將之裝於揀回來的米酒瓶中可以送人、也可以賣錢;督促小肥吃飯,並餵飽小泰之後,我則拿起手工具製作「哈多瑁端子」,勤練技藝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美國人會來買這些電子零件。有時候,藉著到五金行買工具之際,我必從口袋裡拿出非常精細的「哈多瑁(ハドメ)」並且告訴老板說:「我姓郭,如果有人需要這麼小的『哈多瑁』,拜託告訴他我住在國民市場---
入夜之後,國民市場的入口右邊,有個從大陸逃難來的書生,擺了一地的書,我不但蹲在他的攤子看霸王書,有時還跟他學「講國語因為我雖然已從公園國民學校畢業,但因為沒有補習故不會講國語,那段期間我不但精進了技藝,最重要的是學會了「講國語」,也免費地看完「戰國策、孫子兵法、楚漢相爭、中國歷代偉人---」等書籍。
比較特別的是,國民市場入口左邊的西藥房老板,每次都問我:「你擱來啦,這擺是啥?」因為我的雙手經常受傷,左手小指還曾經被甘蔗板的鐵釘劃破,一隻手指變成兩倍寬,真是皮開肉綻深可見骨,老板幫我敷藥包紮之後,我還是得使用這雙小手工作賺錢,以養活一家九口。
有一天,我寫了一封信給在台南市新生街牢裡的父親:「來到高雄,寄人籬下,一家老少,分隔兩地,寸寸相思,滴滴血淚;唯有一家團圓,才能東山再起……。」(郭立昌,2005:217)請求父親准我搬回台南,才能夠照顧被警察打斷纏足小腳而癱在床上的祖母,還有骨瘦如柴已經不再去上學的三弟和四弟---;我的請求終於獲准,在1966年的端午節過後,我叫了一台貨車裝了整車的東西準備回台南,鴨肉攤老板陳炎X居然還噙著淚水拉著我的手哽咽地說:「阿昌呀,你老父的那些破銅爛鐵沒路用啦,根本沒人會來買你的『哈多瑁』,還是跟著我殺鴨賺錢比較實在----」我抽回手揮一揮,心頭浮現「再見了國民市場」的聲音。
回台南的日子,少了殺鴨灌水的收入,只得到鴨母寮菜市場到處賒食物;不過,我仍然帶著大人的印章和身份證去申辦「成光金屬加工廠」,並且維持每晨兩點起床的習慣,把家裡安頓好,再出去菜市場打零工,到了八點就去一堆博士和專家親戚開的「萬隆電動玩具工廠」上班每個月還有四百多元的收入,對家計不無小補,下班回來還可以繼續做我的成光的工作。
196611月,「萬隆電動玩具工廠」關門大吉,我正要出去找錢賺時,竟然有個巨大的身影塞住了我們崇安街土角厝的狹窄的門,那個美國人藍先生開口就說要買「愛列多(Eyelet)」,愛列多其實就是哈多瑁;我叫美國人後天來拿樣品,就開始找阿清車圓棒,找阿義刨鋼板,漏夜做出一組模具來,更跑到金泉成和陳老板談銅板的規格。後天,美國人真的又來了,他看到我做出來的樣品時表情相當奇怪,要求我必須把產品做到鉚合時不可以裂開;一來一往,將近一個月,我終於收到一張十萬元的訂單,算到第五個零時,我連忙奪門而出,去請供應商趕製銅板,也在一個禮拜之內把貨給交了;196612月,我真的和高雄加工出口區的美商全球電子公司做成生意了!後來1979年,藍先生在紐約雙子星宴請我時,提到當年若不是一時靈光乍現去問五金行,從高雄市國民市場一路問到台南市成功路旁的崇安小街,找到我這個能快速供應他優質且精細的愛列多」的少年「黑手博士(Dr. Black-smith)」的話,他就會血本無歸、打包回美國了。
當我收到那筆十萬元貨款之後,到鴨母寮菜市場把賒欠的錢還清,那些伯叔姨嬸聽到我一週內淨賺九萬元,異口同聲地說:「啊,坤成要出頭天了!」1967年初,全家終於能夠一個好年。果然不到兩年,我蓋好了一間新房子,搬離開狹窄的崇安街;祖母曾經是府城首富的元配夫人,自1937年被抄家後就搬到姨婆借住的崇安街,親嚐世間的悲慘悽苦,終於在有生之年再住進自己的房子。
祖母在那一年多的日子,就住在我的工作室的一個小角落,因為我相信「要好兒孫必須積德、要高門第必須讀書」,所以打聽到附近有間晚上可以讀書的學校叫做「夜間補校」,就利用每天工作18小時後的空檔去讀了;然而有人以我要讀書為由逼我交出「財務權」,更大剌剌地在我原本隔間想安頓祖母的二樓房間用來豢養面首,否則就要把祖母留在崇安街並謂「反正再活也沒幾天了」!為了祖母能夠安享餘年,我居然答應了這個難以置信的條件。
惟在那一年多的日子裡,祖母每次聽我講又來哪一國人來買我的產品時,終於深鎖的眉頭開了,並且講了一個「企業帝國」故事就是祖父郭標被抄家之前所擁有的和美貿易行,在日本四島都有據點,在唐山的產業分佈大江南北,船隊不僅南至爪哇,更和印度和法國有生意往來。重點是,每次扶她起來時,老人家總是說:「天公伯仔會保庇你娶到好某---」說來奇怪,我都直接和各大公司的老板接觸,外商老板的女秘書都蠻有條件的,還有1979年到了紐約時女孩子更多,我卻都毫無感覺;但是,第二次看到丁玲虹時,我就告訴她:「嫁給我吧!」因為第一次她到了我創辦的「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時,就從震耳欲聾的百台自動機器中看出一台「有八個產品分流出來」的機器,還拿起筆記本來記下我的講解;於是我就藉故去找她,所以認識不到兩個月,她就成為我的妻子。
由於丁玲虹決定回家鄉高雄完成她的使命目標,早先她的祖母釋傳智法師臨圓寂還迴光返照地拉著我的手囑咐:「要照顧好我這個孫女---」所以我必須配合她的決定,也回到了闊別50餘年的國民市場,有機會審思「責任」與「使命」的真義。

作者郭立昌為APEC領袖會議代表,早年創造台灣的精密工業。
參考文獻:郭立昌(2005)。為下一代開出路。台中:磐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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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發明專利(linda din invention):
https://patents.google.com/patent/US6304796
http://ldinvention.blogspot.tw/2018/04/trd.html(感應式交易讀取裝置,TRD)
http://wtgtintwn.blogspot.tw/2018/03/blog-post_17.html(我的伯父是台籍日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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