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之旅

文 / 郭立昌 「 慎終追遠 」是台灣人的固有美德，尤其是在農曆七月更可以看出這種美德的熱度至今仍然不退。 除了追念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先人之外，更會透過宗教儀式把功德迴向十方三世有情眾生，祈求他們離苦得樂，往生西方淨土。 1978 年農曆七月十五日中元節，立昌在創建的「 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 」前院舉行大型超渡拔薦法會，台南永康 六甲 頂的人家幾乎都來參加贊普，場面盛大，尤其是主祭的法師誦經持呪後進行的施食，更是功德圓滿；此後，太平橋的車禍銳減，附近商家則生意鼎盛。 可惜，不久之後，我前往紐約協助客戶發展衛星接收器，接觸到牧師，並和他讀過一遍《 聖經 》（ Holy Bible ），開始認為「 便宜行事 」即可，不必每逢中元節即大費周章；一直到陪著內人作了一趟宗教研究之旅後，突然間遮眼的帕子掉了，我又開始不厭惡有人在我面前說「 阿彌陀佛 」了，從見山是山到見山不是山，又回到見山是山的境地。 特別是，花了幾十年工夫，把為日本天皇戰死的坤玉伯父從靖國神社迎靈回來台南時，感受到法師持誦《 阿彌陀經 》的法力；所以，我又把落教狼視為當滅之物的隨身筆記本重寫回來 — 出門或等候搭機時可以翻開來瀏覽，重新感受生命泉源的躍動。 8 月 4 日 ，因一封電子郵件之故，我們親履父親生前常提起的岡山海軍航空廠，聽聞在 1945 年 8 月 15 日 「 日皇玉音放送 」之後，可能有日本軍官殉國 — 堪稱之為「 烈士 」；內人提到是日適逢農曆 七月四日 ，現在在高雄，離澄清湖的澄清寺這麼近，不如去立個牌位幫這群烈士超渡拔薦，也即說即行。 中元節下午三時三十分，法師們開始「 召請 」，壇城擺放著香花、水果及素菜，場景莊嚴肅穆，我們祈望這群「 無祠男女孤魂等眾 」，能夠從岡山前來鳥松聆聽佛法，濡沐法雨；接著法師們誦起《 阿彌陀經 》，輔以《 心經 》、《 大悲呪 》及《 往生呪 》，壇場內法音流轉，場外的大雨如同清澈的河水洗淨了長年累積的污垢，感覺相當殊勝。 接下來，誦念三天的《 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 》，「 心如工畫師，能畫諸世間。五蘊悉從生，無法而不造。如心佛亦爾，如佛眾生然。應知佛與心，體性皆無盡。若人知心行，普造諸世間。 」 — 〈 覺林菩薩偈 〉在耳畔縈遶著，我的左肩被拍了一下，好像朋友在「 アイサツ （ 挨拶） 」（打招呼）似的，我們則回

文 / 郭立昌 我的父親郭坤成生於 1926 年，在 1941 年被日軍徵調入海軍服役；父親為保留一命以奉養高堂，趁著一次難得的機緣努力考進岡山海軍航空廠，直到 1945 年才被遣散返回台南創業。靠著在岡山海軍航空廠習得的技術，生產戰後人人需要的民生小五金，生意蒸蒸日上，後來雖因遭誣匪諜案以致於事業中斷，但父親創造的軋銅 / 煉鋁 / 製鞋等等設備影響了台南的工業發展；最重要的是，立昌善用從父親身上習得的「 一技 」，奠定了台灣的精密工業基礎，影響了爾後數十年的全球產業發展。 1972 年起，行政院長蔣經國致力倡議的「 國民外交 」，成為我們父子努力的重點之一； 1975 年，我們以民間代表台南市政府和美國加州聖荷西（ San Jose ）市長海斯（ Janet Hayce ）締結姐妹市，互訪的團員中有 IBM 的工程師，我們在太平橋邊的大宅中談及未來電子計算機 — 今日的「 電腦 」發展方向，我們開發的連接器成為後來 IT 產業的關鍵插接器，聖荷西也成為科技之都 — 「 矽谷 」的中心，我們的收獲是收到行政院送來的「 利用厚生 」四個大字（出自尚書‧大禹謨）。 《 見證台灣四十年 》（郭立昌， 2005a ）書中，談了許多關於父親的事，父親說：「 所有的工業都包含在『 飛機工業 』裡 。」父親認為有一天飛機將會和汽車一樣的普遍；有的偏遠地方，其實應該開發飛機場，發展一種輕航機往來，除了改善交通之外，還可以當地改善生活環境。他說：「從以前在生產『 零式戰機 』時，到如今飛機還都是兩個機翼，下面掛引擎。」他認為飛機的結構，必須大幅改變，扇形的結構比十字形為佳，應該從鈑金技術改進，研究重力反轉，使飛機能夠輕易的起降，安全性也比較高。（郭立昌， 2005a ： 72 ） 父親的身上總是帶著紙和鉛筆，一有想法就記下來 — 說是在岡山服役養成的習慣，他說：「人的記憶有限，把『 瞬間閃現的靈感 』記錄下來，有一天就可能變成有用的愛迪亞（ idea ） --- 」我五歲時，有人拿了張報紙來指著上面的照片，問他能不能做？只見父親在簡陋的桌子上畫呀畫的，做出模具，然後放到機器上，就沖製出一個個精美的米老鼠徽章；後來更做出整系列的耳環、墜子等等裝飾品，堪稱是該行業的先驅。不過，也許父親 AB 型的血型，使他無法安於現狀，只要有人來要他的模具及機器，他不但給

文 / 郭立昌 台灣高雄的岡山海軍航空廠在太平洋戰爭中，生產令美軍軍艦聞風喪膽的「 零式戰機 」 — 先父在世時幾乎講三句話就在提當年他們一群同僚日以繼夜生產零戰飛機的情景；日前收到一封 email  引領我們今天（ 8 月 4 日 ）到了岡山樂群村，方知這就是熟知的岡山海軍航空廠舊址，也許是像老頑童的先父在天有靈想舊地重遊而帶我們來到了這個台灣工業的發祥地。 翻開內人丁玲虹著的《 國防雇員的女兒 》第 256 頁，「 岡山海軍航空廠 」即映入眼簾，說道： 公公在太平洋戰爭爆發，繼其兄長 — 郭坤玉之後，被日軍徵調服役於海軍。伯公被遣往南洋，傳說陣亡於巴布亞紐幾內亞；公公為了留下一命，以奉養自己的母親，即努力考上了位於岡山的「 海軍航空廠 」，職司零式戰機鈑金加工。由於小學經常繳不出學費，公公原本計劃小學畢業後，學習牙科技術，也在三年出師，卻想不到就被日軍徵調入伍，也因為他有精湛的技藝和創造的天賦，才能延續郭家的香火。 我的父親郭坤成生於 1926 年， 15 歲即被「 自願 」徵調入日本海軍，雖然有隨時喪命之虞；不過，他服役的那幾年所習得的，影響了他的一生，進而促成台灣的精密工業、自動化工業、零件工業及科技產業，引領全世界的文明發展。 我在 1953 年出生後，開始懂事時，就看見家裡有父親親手創造的自動化機器，他也自己組裝摩托車 — 全部自製，包括燃油也是自製。父親說：「當年盟軍封鎖了整個海域，所以在岡山必須達到『 百分之一百的自製率 』 --- 」他提到當年台灣廣植「 篦麻 」就是用來提煉燃油，他也把這項技術應用在機動車輛上，而他好與人分享的個性也促使台南出現了本土第一家摩托車廠 — 新三東機車。 《 見證台灣四十年 》（郭立昌， 2005a ： 9 ）寫道：「台灣在 1895 年，甲午戰爭後，被滿清割讓給日本；日本為了保持其國土的乾淨，把許多的工業都遷移到台灣來。太平洋戰爭時，這些工業發揮了極大的效果，例如在高雄『 岡山海軍航空廠 』生產的零式戰機，就完成了偷襲珍珠港的任務。 1945 年，日本戰敗投降，台灣終於光復了；但是，蔣介石的軍隊來到台灣，將整個飛機工廠破壞殆盡，解散全部的員工，毀掉了台灣工業發展的基礎；我的父親因此回到台南創業。」 父親初創業時，選擇戰後人人必需的家用小五金，生意興隆；可惜， 1949 年蔣介